文/亚历山大·杜金

第五届东方经济论坛已经结束了。这一倡议在五年前成立，如今已经成为远东大国齐聚一堂商讨各自在太平洋地区远景规划的重要平台。

今年，东方经济论坛的贵宾有印度总理莫迪、日本首相安倍晋三，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默罕默德与蒙古总统哈勒特马·巴特图勒嘎。安倍晋三被视为亲西方阵营，马哈蒂尔与巴特图勒嘎更加支持和赞同亚洲的崛起，然而在地缘政治上最大的变数和不确定自然是印度。

去年的东方经济论坛最主要的嘉宾是中国领导人习近平，这一次，是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这种变化并非偶然，而是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普京对于“更大的欧亚大陆”建设中领导人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的愿景。毫无疑问，俄罗斯所倡导推动的多极化世界中最主要的支柱是中国。贸易战以及中美之间愈演愈烈的竞争越来越清楚地显示出中国作为多极化世界的一极，对于一带一路沿线所覆盖的所有国家的吸引力。中国与俄罗斯一起确立了现有的多极化世界的结构，如果中国继续紧密合作并且在主要的问题上保持一致，那么很快多级世界进程将达到不可逆的历史新阶段。也许，我们已经越过了这样一个临界点。恰好在本届东方经济论坛期间，在普京的影响下，马克龙承认西方霸权的终结也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从逻辑上讲，印度理应是多极世界俱乐部下一个至关重要的伙伴。于是便有了印度在这次2019东方经济论坛上的角色。作为一个地区性大国，印度迅速获得了中国、俄罗斯之外独立一极的地位，因此，东方经济论坛被视作一个契机，借此向莫迪清晰地传递一个信息，建议一个G10，从而象征性的把G7转变为多极化（这是西方霸权——单极/多边俱乐部逐步消解的路径）。因此，这一计划的关键在于，在最近印度和俄罗斯达成的一系列合作项目，如造船、武器供应以及普京在印度喀什米尔政治问题上表示支持之后，莫迪是否会公开接受多极化，还是依然选择在这一问题上回避公开表态。

在有关G10话题的记者招待会期间，俄罗斯记者Sergey Brilev开门见山地向莫迪提出了俄罗斯的这一问题。莫迪做了如下回答：

“确实，我们原则上支持多级世界以及持有相似观点的国家在众多国际论坛走到一起，这些国家在一起讨论广泛的全球议题，因此我认为每一个这样的论坛都具有它的重要性”

莫迪的这个表态到底表达了什么样的意思，在翻译上有一些分歧。一些专家把莫迪的回答解读为他拒绝太快地往多极化的方向走，而是尝试继续在西方阵营和非西方阵营之间摇摆不定（正如亨廷顿在他著名的《文明的冲突》一书中所描绘的未来世界秩序中的主要地缘政治问题）。而另一些专家则强调这是莫迪对于多极化准则的正式支持，既然这样，莫迪的这番话就是针对G7领导人的。

我的观点是，对“多极世界”这个概念的使用至关重要。我们不应该低估概念的重要性。“多极世界”概念是对“单极世界”的正式的、清晰的反对和对立面，如此，我们便有了逻辑建设。一部分人制定主流人文学科的规则——政治的、经济的、技术的、伦理道德的、文化的、信息的，等等（这一部分人我们称他们为全球主义者或是西方霸权），或者是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些和他们不同的国家和文化组成的小团体，他们基于文明价值观分享着相似的方法途径，在相应的领域他们制定自己特殊的规则和标准，拥有它们自己特殊的哲学、传统和历史经验（这就是多极化）。

西方世界往往避免使用“多极化”这个词——这是一个被禁止的概念。接受“多极化”这个词就等同于接受了一种合法性，认为除了现代西方主义之外，我们还可以拥有自己的正确，那些不同于全球主义者试图作为“普世价值”的东西。（所谓的“普世价值”现实中只是现代/后现代西方自由主义的价值观）

正因如此，莫迪的表态不能被视作他的完全觉醒和对多极化坚定的支持（这点我承认），但依然是至关重要的。他的话“原则上我们支持多极世界”非常重要。这意味着印度已经站在了多极世界秩序的一边，但是不愿意加速它的进程，而是宁愿用一种和平的方式拒绝西方霸权却不愿意或多或少像普京治下的俄罗斯那样，或是像中国在贸易战以及处理由美国公开支持的香港动乱那样直接与西方霸权对抗。

因此，莫迪接受了一个方向（“原则上”）但是在速度和时间上选择了回避。

一切已经相当清楚了。关键词已经发生了改变，关键信息都已经传递、接受和理解了，剩下的就是用不同速率的战略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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